作者:胡正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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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为风云时代版「古龙精品集」名剑风流的作品导读。
直到今天,武侠小说在我们的社会里,仍被视为是人们茶余饭后,排遣无聊而“不登大雅”的闲书。文坛、学界人士,又认为只是武侠小说作者凭其个人想像,超越了时空和现实而编出来的故事,不能与反映时代和生活的“文艺创作”等量齐观。如能平心静气的来探讨这件事,这些看法和观念,实在偏于狭隘,同为现今的武侠小说,绝不同于“忠义武侠”说部,也早就扬弃了“公案”小说的框框。
尤其在台港兴起的武侠小说,作者群遍及各阶层,连昔日贵为行政院副院长的刘兆玄先生,当年就曾一度跃马江湖、武林争雄。由于这些菁英的参与,遂使武侠小说呈现了崭新面貌,其成就与价值就远非旧时说部所能比拟了。为此,两岸以及海外的多位学界人士,登高倡议,发起对武侠小说的探讨和研究,吁世人赋予她应享有的地位与尊重。
笔者浅陋,但以为,探讨、研究一部作品,必须先要了解作者写作的时代、生活背景、写作的心路历程,然后才能摸索到写作的成长过程,循此往下,才能真正发掘到作者和作品不同凡响的成功之所在。
《名剑风流》不算是古龙成就最高的作品,但却是他多年发奋图强之后,脱颖而出、登峰攀极的“破茧之作”,在古龙毕生的著作中,应当是最具代表性的一部极重要作品。
当然,要研究这部作品就必须先简略地了解古龙这个人和他的背景,还有他写作的历程。
躬逢武林盛世
提到台湾的成就,挂在嘴边的不外乎“经济奇迹”、“政治奇迹”;其实如果换个角度看,说“武侠小说”也是台湾的奇迹,应非夸张之词。
台湾,仅是一个小岛,当武侠小说最兴盛,最风靡,全岛租书店就多达三千多处,而投入武侠小说写作行列的竟高达一千数百人,这难道不是一项空前的奇迹吗?
台湾武侠小说的兴起,肇始于一九五四、一九五五年,大华晚报倡先刊出郎红浣先生的作品,紧接著,伴霞楼主在联合报登场;一九五八年,卧龙生以《飞燕惊龙》崛起大华,诸葛青云独霸征信新闻,司马翎、伴霞楼主分据民族、自立两晚报。武林天下,形成割据的局面。同时也为武侠文坛,群雄纷起,逐鹿争霸揭开了序幕。
古龙躬逢其盛,就在此时试剑于台北县的瑞芳镇。
一九五九年,我主编大华晚报副刊,和卧龙生一见如故。因皆单身,次年春,共赁公园路巷中一楼为寓所,由于位处闹市而又无车马之喧,就成了三五友好谈天说地和“论剑”之所。
友好中最常光临的还是诸葛青云、司马翎以及后来替卧龙生“玉钗盟”画插图的另人,真善美、吕氏、明祥出版社的老板等人,而古龙此时正初涉江湖,也有心结识这几位在武林已享盛名的“前辈”,不时也由瑞芳来访。
此时的卧龙生、诸葛青云、司马翎已是各据一方的霸主,古龙的作品还只有一、二家出版社发行的单行本,论声势,比收入都弱了一点,大家虽然交往,古龙依然掩不住有些许郁邑。
到了一九六○年十月,中央日报推出卧龙生的《玉钗盟》,立即风靡台湾及东南亚一带,这阵卧龙生旋风,也成了台湾武侠小说的“激情素”,刺激得读者如痴如迷,也激发了各种人士,风起云涌的投入武侠文坛,缔造出不但空前也势必绝后的盛况。而武侠大家的卧龙、诸葛也成了家喻户晓的人物,声誉、地位、收入都相对提高,某些上流社会的应酬场合,也有了他们的侠踪。
在社会各界把他们当偶像、当神奇人物崇拜时,他们自身的生活,也起了巨大变化,不但敦请写稿的出版商天天登门求稿,其且到了只要给出版商一个书名,或写一个故事“楔子”就会把花花绿绿钞票送上门来。
写稿,已不再是“只为稻粱谋”,侠踪已涉及歌台舞榭。兴致来时,也在牌技上一较高下。他们笔下创造的豪雄,都是不惜血溅五步的要争天下第一,绝不能容忍二雄并存。有趣的是,现实生活中他们亦复如此。争得最尖锐的就是卧龙、诸葛。
就麻将为例,你“买”两百、他就要再“插”两百,虽是逢场作戏,却都在暗中较劲。既然大家时常玩在一起,古龙虽不爱赌,有时为了维护自己的自尊,保持“平起平坐”的论交,遇到这种场面,也只有硬起头皮应战。我可以体会,这种牌戏,古龙玩得绝不愉快、也不轻松。
在写作路上,各大报都被他们长久盘踞,古龙很难建立创业的根据地。而后起直追的高手如:武陵樵子、古如风、萧逸、上官鼎……又紧逼在后,对古龙构成了双重压力,其沉重也就可想而知。
有几次,他在我的斗室,我也曾到过他瑞芳的小楼,听他落寞又坚毅的倾诉心声:以目前的环境,要想在武林出人头地,实在不容易,所以必须“面壁潜修”,必须突破。
他小楼里,堆了很多像“拾穗”、“今日世界”、“自由谈”之类的书刊。还有他奉为经典的“宫本武藏”。
有很长一段时间,他没有到台北,我知道,他是在“闭关苦修”了。
一段传奇旅程
如果你看过或喜欢古龙的小说,尤其是经过蜕变后的作品,你一定会惊叹于他对人物、人性刻画的成功。
他那么年轻,怎么对“人”有如此深刻的了解?
这应当得自于他不太幸福的家庭以及此后浪子型,多采多姿也多变的生涯。
不必为这位成功的小说名家讳,古龙的童年以至少年,过得都不温馨,和父母姊妹处得很不好,对“家”,他是既憎恨又憧憬,想拥有又想摆脱,在他短短的人生舞台上,扮演得最成功的角色就是略带悲剧性,寂寞、苍凉而浪漫的浪子,而且是多重性格的浪子。
他的确爱酒,那是因为他怕寂寞,也景慕刘伶、李白、东坡的潇洒,但有时豪饮又似是为了告诉别人“古龙在饮酒了”,也仿佛表示古龙的人生观就是:“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
除了醇酒,他也爱美人,应该说是女人,因为浪子是不能没有酒和女人。
正因他的家庭、生活背景、内心世界如此的奇特、复杂,对人生、人性以及价值观,看得更为洞澈,而了不起的是,古龙能匠心独运的将之融入笔下,把每个人物都刻划得跃然纸上。古龙创造、鲜活了他作品中的人物,而上述的诸多因素,却为武侠文坛塑造出一位划时代,不世出的作家──古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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