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温瑞安
古龙这名字,在武侠世界里惊才羡艳,铄古绝今。
在武侠小说里,笔者最崇敬金庸,但却最喜欢古龙。
金庸小说是成功的,因为一向横行于通俗的武侠小说到了他手上可以成为经典文学,也就是能雅能俗。可是古龙小说却是精采的,他打破了前人包括金庸的格局,而另开创了另一个更与现代人气息相投、江湖人热血相映的武侠天地来。
你要喜欢金庸,那是幸福的,因为金庸为人和小说一样,基本上没有什么破绽,如有,他也一定会在校订时“修正”,虽然大家也有的认为他“矫枉过正”。古龙不同。你要喜欢他就得连同他的为人和小说的缺陷一并喜欢上。慕金庸就像慕伟人,恆久而完美;但爱古龙就似爱浪子,一错又如何,失足不回头。
坦白说,古龙的小说的“缺失”可真是多:犯驳、错舛、重复、牽强,有时遗忘前情,有时弄错时代,有时太过现代,有的请人代写,有的草草结束,还有的雷大雨小,落雨收柴。但这有什么关係?只要是他有气有力有抱负之作,还是那么有血有肉有神采,仍是那么好玩好看好文采。你要是喜欢古龙,就得像对情人一样,连他的缺陷一并儿喜欢。况且,谁没有缺点?哪部书没有漏洞?哪本小说绝对完美?那个人是完人?古龙是热血的,古龙小说是浪漫的,古龙的风格是放任而不羁的。一个热血的人难免冲动,一部浪漫的小说难免不够严谨,放任于世往往变成放浪妄为,不羁常不见容于世,但一个人用他的生命为他的狂妄自负付出了全部,那也难怪他自负和狂妄得起。作为古迷,性情中人,物以类聚,也是一样。
笔者本身也正是道道地地的“古迷”,虽然行事风格,多有不同。不过对古龙小说,看得热血沸腾,热泪盈眶,热情飞扬,但也看得为他憔悴为他愁,恨铁未成钢。也许,他根本不要大炼钢,他只是要练成一把刀,那把刀,在他心中,在他生命里划了一道风情、一抹流星,朝花夕拾,即时灿烂,消失于天涯,为世间所无。
武侠世界景观里,没有金庸,就没有了宫殿。失去了古龙,就没有名胜。如果金庸是好茶,古龙就是醇酒。金庸古典,古龙浪漫,拒绝承认古龙文学成就的人,常以古不如金名气、人品、文笔学问以诟,其实,古龙的确是决写不出金庸小说的大气,但金庸也写不出古龙小说风华。茗茶与醇酒,毕竟是兩种情趣,又何必相互扺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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