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温瑞安
《大侠传奇》是我在最绝望的环境里开始撰写的。我虽然在一夜之间失去了我的自由、我的事业、我的理想、我的家人、还有我以前一直引以为傲从不认为他们真会背弃我的兄弟朋友,那时候,我长期找不到一张纸和一支笔,看不到阳光和雨滴,但我的原则从没变过,对人性始终肯定。“狱中诗”是牢里感性的纪录,小说便是这篇写给读者做个交待的《大侠传奇》。
《大侠传奇》是要说明︰“神州奇侠”里的萧秋水,他还在,他没有死。
开始几行字的时候,写萧秋水那时代的后人,在找寻他的行踪,那日,我重新看到稿纸,握着从十三岁开始一直未放下过但已久违了的笔,刚好那天让我看见一丝反映进牢里来许久未见的阳光。我激动的泪水沾湿了稿纸,然而,《大侠传奇》的开始却充满了欢笑和希望。
萧秋水他没有死,他只是“不见了”罢了。
约莫写了五万字,得到了自由,但并没有洗脱我的冤情,被迫离开台湾,开始了流亡岁月,另一场和一连串的冤屈正在等着我,另一系列的埋伏早已设定。在续写《大侠传奇》的这一段日子里,流离失所、澹淡无依,时在黑夜的荒道上,夜车无凭的疾驶里,我单独一如衣上的寒,不知道自己是在流窜,还是逃亡。我闭目时,仍可以看见高雄重工业区烟上的冲天火焰,尽管我四周没有一丝光芒。那是一九八一年,春花,夏潮,秋月,冬雪,对我而言都失去了季节。
就算在发表这篇文字的时候,也屡遭不如意,几乎要中断,甚至要腰斩,但我继续坚持地写着(最后仍不得已缩短了十数万字)。书里的人,尽管悲欢离合、迂回曲折,却都热爱着生命,有强烈的信念。“千锤万炼出深山,烈火坑中走一番,粉身碎骨都不管,要留清白在人间。”任何威迫利诱,不曾有诉苦尤怨。现在记下几行,只属纪念片段,个中苦况,诉与谁知!不曾,也不必。
现在这本书出版了,让《神州奇侠》的读者,可以看到续集;使《神州血河车》的读者,可以看到上篇。前些时候看到有些人写萧秋水续篇,不过我知道那不是真正的萧秋水。后来也看到在别人名下出版的书,内容竟是我的《大侠传奇》,越发促使我完成出版这部书的意愿。
也顺此纪念我那段没有希望的日子。
稿于一九八三年五月卅一日
香港半岛酒店会导演张彻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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