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马长嘶
“一个孤独的人,一把孤独的刀,没有人知道它来自何方,也没有人知道它将去何处”,傅红雪的刀凝结了太多的伤痛与孤独。与傅红雪一样古龙笔下的人物大都有着浓郁的浪子气质,从沈浪到小鱼儿,花无缺,再到李寻欢,萧十一郎,陆小凤,楚留香,他们一样的有着萧索的背影,孤寂的身世,背负着世人的误解和嘲弄,端着属于他们自己的酒杯,这是古龙的神话。相比于古龙的童话,金庸带给我们的故事则更为浪漫和唯美,郭靖黄蓉浪迹江湖的多姿多彩,乔峰孤身退千骑的洒脱与豪迈,张无忌的宽厚与奇遇,韦小宝的调皮与滑稽……不同的风格带给我们不同的感受,在畅游其中为止深深折服的同时,不禁想到我们现实生活中的诸多共鸣,武侠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不也是我们现实生活的一个折射吗?感谢伟大的作者,他们留给我们这么多气质独特的大侠的同时,也用他的笔端向我们演绎着一个又一个成人童话里的现实世界。
一、成长之路
无法忘记边城浪子中,傅红雪在黑暗中无数次拔刀的孤寂与执着,千百次的简单重复,为的时在他的快刀洗雪仇人的那一刻的荣耀与快意,先抛开魔教公主对他的这种教育是否合理,傅红雪对刀有着近乎痴迷的执著,单就一个拔刀的动作他要千百次的练习,千百次的拔出来,千百次的插进去,他要超过常人,拥有超过常人十倍百倍的速度,在他日的交战中,他才有必胜的把握。艺工者必痴,唯有这种痴迷的信念能造就一个人超过常人的力量,李小龙在他的截拳道教称中曾精辟的论述道:“想超乎常人唯有随时准备把最健康最乏味的训练做最大乐趣,愈是乐意接受此等折磨则其成功的可能就愈大。”这些近乎残酷的话语却在客观上应征了一个不争的事实,要想人前显贵,必须人后受罪,没有超人的付出就没有超人的回报,武侠中的大侠们是这样,这是一种意志和信仰在支撑,傅红雪的快刀令人悚然,阿飞敞着胸膛在寒风中狂奔的身影带给人们一种原始的野性力量,铁传甲光着脚板在冰雪中拉着李寻欢的马车,萧十一郎在荒野中与野兽和饥饿的斗争,他们忍常人所不能忍,受常人所不能受,也因此他们具备了常人所不具备的勇气和潜能,这和杰克伦敦笔下对生命的极度执著有异曲同工之感,不过他们在注重个体觉醒和自我崛起的同时忽视了环境和机遇的重要性,其结果是主人公背负太多的重量,对于个体来说未免显得过于残酷,这一点金庸的小说给了我们另外一种答案。
金的笔下的大侠们在成长的道路上要顺畅的多,环境和机遇在他们的世界里占有重要的位置。《射雕》中郭靖从蒙古大帐来到中原,没有过人的天资,没有显赫的家世,但是它却是个幸运儿,先后得到江南七怪,全真七子的指点,最后拜到神功盖世的洪七公的门下,得其降龙十八掌的真传,多年的内功修为,名师的悉心指导,再加之黄蓉这般冰雪聪明的美女伴其左右,体内的潜能一定比常人发挥的要多上几倍,即使不用兴奋剂效果也必定不同凡响。而张无忌虽然没有这么多的名师,机遇却比郭靖好的多,也因此他的人生更为的多彩,冰火岛上谢逊的逼迫下强行记下了名家武学的精髓要领,虽然当时未见成效,却为将来的武学造诣打下了启蒙的基础,以至于后来与昆仑五老交手时,随便说几句昆仑派传家绝技七伤拳的总纲便把五个老废物吓得张目结舌,当然无忌兄在老猿腹中所得九阳神功奠定了他雄厚的内力功底,后来又在光明顶的密道里以惊人的天赋成就了阳教主几十年没练成的盖世神功乾坤大挪移,确实张无忌的成长之路有着太多的奇遇,有着太多的不可思议,然而人们喜欢这样的安排,在这样的欣赏中能领略到一种美感个愉悦。《天龙》中的段誉、虚竹走的也是同样的奇遇路子,这里不再赘述。由此可以略窥金庸笔下主人公的成才之路,首先本人得有奇高的天赋,即使像郭靖这样天资愚笨的人也会用其专一和执著来弥补天分的不足,然后是机遇和环境的造就,在一个特定的机遇降临时,内心的善良和诚实会感动上帝而给与的意外的惊喜。正如一句老话说的那样,好人好报,吉人自有天相,夫唯不争而莫能与之争,无为往往是大为,而像慕容复那样一生忙忙碌碌,用尽心机,最后也只找了几个小孩去做他的皇帝美梦,因为作者的价值观不允许这样的人得到成功的恩赐。
武侠中的成长道路是这样,现实中又如何呢?商场的巨子,政界的领袖,或是某个行业许许多多出类拔萃的人,也莫不有一股超出常人的毅力与韧劲,哪怕是超出一点点,成功有时就是差那么一小步,阿飞,萧十一郎般的坚忍使我们精神领域里欣赏的两个偶像,有点可望而不可及,看着成人的童话依然在现实的世界的轨迹上运转着,不禁对于那些与命运抗争的人产生深深的敬意,不管什么样的人生经历,拼搏的汗水总是让人格外的感动,生命、青春、汗水、热血,这些字眼中闪烁的不止是年少的冲动,更是一种执著的信念在支撑着人们一程又一程的旅途。前几天看了同一首歌在品牌之都晋江的一期节目,其中国家羽毛球队的总教练以朴质无华的嗓音给大家带来了一首粤语版的《爱拼才会赢》,歌声没有华丽的音质,没有绮丽的伴舞,没有闪烁的灯光,却给与观众一种心灵上的共鸣与震动。奥运金牌的背后凝结了多少汗水,也许只有亲身在赛场大拼过来的运动员和教练员体会的最深刻,生命就是这样,每个领域都有属于他们自己的挑战和超越,这与金庸古龙的大侠们带给我们的是同样的感动和共鸣。
诚然,一个人的成就得靠自己的努力与付出去换取,就像古龙笔下那些富于野性的浪子那样去突破生存的极限,赢得手中不败的小李飞刀,而金庸笔下所代表的路子更注重机遇和环境对于一个人的塑造作用,一个人的成长环境和教育条件很大程度上制约着我们的发展,有时是一生的命运,比如高考,北京几的学生考个500多分就能上清华,复旦在上海招1000多人,其他省份只招几十个,以中国农村现在的教育水平,能跳过高考的才占多大的比例,是他们的智商底吗?不是!是他们在从幼儿院开始由于教育水平的局限,就开始和同龄的城市子弟拉开差距,在英语水平日益重要的今天,小学三年级就已经开始教授英语,而9亿的农村人口中小学有几位英语老师?小学,初中,高中一路走来,对于两个天分相同的孩子来说,他们的差距会拉多大?少数跳出农门的人,要么是天分确实过人,要么是比同龄付出比别人更多的努力.这是这个阶层的共同的命运.你要改变这个常理,就得突破你这个竭诚的局限,战胜命运超越自我,这是一种悲壮,于是人们用有志者事竟成,人定胜天,谋事在人来激励自我,用苏秦的头悬梁,勾贱的卧心尝胆来鼓舞自己.不错,这种对潜能的挖掘,对意志的磨练所激发出的力量是不可估量的,在这里我想说的是对于一个群体或一个阶层来说,他们成长环境的局限最终限制了所能成才的比例。环境和机遇对一个人的成长是不可忽视的。很多时候很羡慕金庸笔下的那些大侠们的五彩人生,虽是童话,现实中也能找到其中的影子,就像读到古龙笔下的浪子生涯亦为之深深地震撼一样。为他们的风度所折服,为他们的故事所感动,傅红雪的沉郁,李寻欢的忧愁,陆小凤的潇洒,楚留香的飘逸…..许是现实生活中这些感动的风度太缺少,人们品味武侠中的刀光剑影,快意恩仇,会暂时走进那片光怪陆离的世界,虽然短暂,却很精彩,正是这些无数个短暂的瞬间交错而成,伴随成长的每时每刻。
二、破茧成蝶
成长充满艰辛,大侠的一生往往坎坷,大师的一生也一定不平,文似看山不喜平,曲折多变的动荡更能激起人们的共鸣,这也是一个作家一个大师的自我砥砺和超越,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生活就是这样,你的不停的超越自己,这一点贯穿于古龙的一生和他的作品中。
想想古龙出道之初,在武侠领域面对业已成名的金庸梁羽生,他只是个后辈,不管在年龄上还是学术造诣和影响力上,他都没有资格和金梁的实力抗衡,他要面对的道路无疑是艰辛的,那时古龙住在台北旁边的小镇上卖文为生,小镇是清静而优雅的,然而古龙的职业生涯却并不清静,在那个读者人数决定作品销量进而决定稿费高低的商业化制度下,没有庞大的读者群便没有一个武侠作家应有的知名度和生活上的一切,这一点金庸已经为诸位写手树立了一个光辉的典范,作为后辈,古龙起初帮人代笔,借着别人已经打出的名头在行上也能勉强混口饭吃,不过这不是古龙的性情,也不是他的理想,龙飞池中物,乘雷欲上天,天性高傲的古龙要打出自己的天地,开创自己的风格,这就促使他逐渐从别人代笔的境况中转移出来,开始写自己的小说,完成的小说,古龙的大胆和奇高的天赋使她写出了象《苍穹神剑》《飘香剑雨》、《残金缺月》、《月异星邪》等书,虽然技艺上语言上还停留在金梁的笼罩之下,情节也大多是故事大纲性质的叙述,今庸的语言功底和深厚的国学修养绝非当时古龙所能及,梁羽生的诗词功夫也不是擅长跳跃性思维的古龙所能模仿,虽然古龙早期也写散文写诗,金梁的的光环就像一层茧,一层厚厚的茧,笼罩在古龙创作的初期,其实不止古龙,对于当时港台的大部分作家来说他们两人的高度都是别人的一座丰碑,同时也是一座难以逾越的大山,对于同一领域的同行来说,若要争取一席之地就的摆脱成名大师的影响,突破这层厚茧的束缚,这是一种信念也是一种生存之道,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你不行,你就的被淘汰。武侠界如此,商场、战场莫不如此。
不过古龙毕竟不是庸碌之辈,对几部并不成功的作品进行总结和反思之后,古龙转而借鉴西洋文学的风格,和日本的推理小说,注重气氛的渲染和意境上取胜,那时候古龙的胆子是非常大的,敢于突破常规,尝试写思路新写法,面对武侠界争论不休的争议,古龙曾精辟的说道:“谁规定武侠小说一定要怎么样,才能算‘正宗’? 武侠小说也和别的小说一样,要能吸引人,能振奋人心,激起人心的共鸣,这就是成功的!”不错,事实也证明武侠没有规定的格式,所谓的正统不过是人们习惯了一种风格的思维定式而已,古龙说出了这句话,即使古龙不说,后来不还是有黄易,有温瑞安吗?一浪推一浪,没有固定不变的权威。就在这样一种锐气的激励下,古龙紧接着推出了《武林外史》这部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作品,之所以成为外史,是因为他突破了正史的束缚,打出了一种全新的风格,正史固然权威,梁启超不也说24史不过24姓之家谱吗?新生事物是不可战胜的,《武林外史》中的语言已经自成一派,书中的几位主人公也已具备了古龙笔下浪子的基本雏形,散文诗式的长短句,打机锋般的人物对白都是当时武坛耳目一新的风格,不过书中的结构缺陷也很明显,不管怎样毕竟是迈出了决定意义的一步,读者和市场是最好的证明,这是古龙的突破,也是热血沸腾的开始。两年绝代双骄的问世,是古龙创作生涯的有一转折点,小鱼儿放荡不羁的作风,满脑子的坏主意背后献给了读者一颗童真般的爱心。对生命的热爱,对正义的捍卫,对权威的挑战深深的打动万千的古迷。
求新求变求突破是古龙当时创作的不竭动力,继武林外史,绝代双骄之后,到了古龙创作的高峰期,代表作小李飞刀已从简单的对传统江湖的背叛转向挖掘人物内心的矛盾和无奈,李寻欢的背影永远是寂寞的、孤独的,他对林诗音的复杂感情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当年的热血涌动把爱人拱手相送他人,十年后又阴魂不散的飘荡回来打乱了林一家三口平静的生活。他对林的感情究竟如何?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失去后的再度结合已经不在可能,十年的沧海桑田,那山已不是那山,那人也已不是那人,如果李能洒脱的放弃,至少林会是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段美好回忆,可惜李忘不了,初恋太纯真也太深刻,这是李寻欢的悲哀,也是古龙对人生对感情的质问和探究,不过古龙当时并未给出答案,答案在每一位读者的心中。小李飞刀成就了古龙的童话也成就了每位读者心中的童话。直到后来陆小凤、楚留香的问世,给人们带入了另一片豁然开朗的新天地。与傅红雪、李寻欢这些浪子相比,我们更喜欢李小凤楚留香,因为后者更阳光、开心、健康、幽默,又不失大侠的风度。他们没有李寻欢那么多的忧愁和寂寞,没有那么多自加的责任和负担,他们破茧成蝶,翩翩飞舞,洒脱的风度中闪烁着一双善于发现美感和快乐的眼睛。用古龙的话说就是:这世上悲伤故事已经太多,我要多写写欢乐。所以在李寻欢的痛苦之后给我们带来了陆小凤楚留香,还有叶开。陆楚是古龙的成熟标志,也是古龙的巅峰之作,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物极则反,巅峰是辉煌的巅峰也是悲哀的,因为巅峰的下一步将意味着衰退和下降,不难看出古龙后期的作平一直影响平平,直到临终前的猎鹰赌局出现似有新的潜力涌动,可惜英年早逝,在酒色的双重折磨下古龙匆匆的结束了48岁的生命,给读者留下了武坛的一个不朽的传奇。
纵观古龙创作的一生,留给读者2000多万文字的背后,是一路奔跑的精彩和潇洒,古龙本不是甘于平庸之辈,他的体内永远涌动着沸腾的血液,正如他小说的风格一样,紧张、刺激、一气呵成,同时古龙也用自己的作平乃至生命的轨迹昭示了一个永不退色的真理:行走江湖之中,正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三、人在江湖
一入江湖岁月催,岁月如飞刀,刀刀催人老。江湖到底是什么?很早的时候就有人用“跑江湖”这个词,卖艺的,押镖的,经商的,为官的,白道,黑道,黄道,各有各得江湖世界,各有各的行道规矩,不管你身在何方,所从何事?你干这行就要懂得这行的游戏规则,要想出类拔萃出人头地成为这个行业中的人中之龙你不仅是要懂得而是要精通,庖丁解牛,游刃有余,给人们描绘了一幅无比绮丽的通脱自如的境界,这种境界化为一种气质,一种风度,渗透在大千世界的五花八门里,而造就了属于各个领域的庖丁,各个领域里的大侠。
谈到江湖我想借用一个人,一部电影,一个传奇,和武侠相比,也许这更能代表江湖世界的恩怨情仇,相信七十年代出生的人不会陌生黄霑“浪奔,浪流”的苍劲歌声,不会陌生周润发眉宇间散发的那份俏皮,任侠,苍凉与豪气,周是一个明星,一个时代的偶像,也是那个时代人们心中的英雄。许文强的礼帽风衣,以及手持两把左轮枪嘴衔火柴梗的形象不知当时迷倒了多少少男少女,这是许文强的世界,是荧幕上的江湖,在我们为许的魅力深深折服的同时,我不禁想问,在那个帮会、鸦片、妓女所充斥的上海滩上,许的内心是否有过对家园的企盼?我想答案在每个观众个的心中,周润发在演绎许文强的江湖世界的同时也带给我们另一个世界,作为一个演员他自己的江湖传奇。出生于香港一个渔民家庭的周润发,17岁辍学工作,做过送货小弟、推销员、服务生、计程车司机,这种坎坷的经历造就了他那别人无法模仿的气质,旷达率性中闪烁着温柔的一面。而后从76年开始为人跑龙套,扮配角,直到《上海滩》一举成名,这期间不是一马平川,是艰辛的汗水浇铸的成功之果,这时周已经在演绎圈中滚打出一条他自己的道路。成名后的周以极大的热情和勇气演绎着荧幕上的爱恨情仇,“我是去的东西我一定要拿回来”他是这样说也是这样做的,理想和信念让周一路艰辛的走了下来,直到96年离开香港漂泊到好莱坞开始他新的历程,虽然好莱坞的岁月里他的形象永远无法盖过小马哥在观众心中的位置,发哥依然执著的奔跑着,也许这就是江湖子弟,这就是江湖人的命运: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人在江湖飘,难免失手挨刀,人在江湖飘,难免伸手接刀,接刀与挨刀都是惊险的历程,然而一年又一年,一批又一批的新鲜血液不停的注入江湖的大海之中,从来没有停止过,正是这种新鲜血液的不停注入使江湖永远保持着惊险和刺激,永远保持着他特有的魅力。江湖永无休止,在江湖的另一面守候的是宁静的家园,对于家园的呼唤,对于温情的向往是每个江湖子弟一个永久的结。古龙一生漂泊,成名前为了生计而奔波写作,艰辛中走出自己的一条路,成名后接着而来的是名誉地位和美酒佳人,然而成名后的他依然未能摆脱沉郁的风格,这已经是其生命的一部份,纵酒狂歌,游荡于红袖花丛之中的古龙并不幸福,原因很简单,他可以得到美女,却并未得到他心中的家园,美女们爱他的是什么古龙心里很清楚,最好的证明就是古龙临死前的最后一句话:“为什么我的女朋友一个都不来看我?”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大侠将去的那一刻,只有一个徒弟守在身边,其场景与古龙拿到稿费时的高朋满座依红偎翠是对比的何等强烈?大家都知道古龙好酒好客,也舍的花钱,于是古龙的稿费也花的很快,一生寻寻觅觅,古龙在寻找的是什么?他是否找到了自己的家园,他属于谁又归于何处?这些答案已经没有人能来回答。即使古龙再生恐怕他也回答不出,不过对于家园的向往和憧憬却一直是那么的强烈,家是什么?有人说是一个你可以在夜深了归宿的地方,这是房子的定义。房子不是家,你可以在很多地方买下自己的房子,只要你经济上能支付得出,家却并非可以随处得来,身体上的归宿可以用房子来解决,遮住了风雨寒冷即可,心灵上的归宿与共鸣绝非几张瓦片可以解决,家,家园,这是历练过人生风雨的人永远不变的一个情结。纵观古龙的六十几部作品,充满了江湖的刺激和凶险,就在这样的大氛围中却时时闪耀出呼唤家园的心声,涤荡着善良正义爱心所构建的赤子情怀,人称江湖大盗的萧十一郎在风四娘面前熟睡时,呼吸纯的像个婴儿,因为在他的内心深处所积淀的是爱心和宽容,他用自己的割鹿刀割碎了江湖仁义道德的假面,也在自己熟睡时展示了人类家园的那片净土。让人看到了希望和良知,世上不是只有厮杀和勾斗。《绝代双骄》中小鱼儿与花无缺激战后,苏樱在树下收拢了一些树叶,让小鱼儿坐到上面休息,像是温柔的妻子在为丈夫铺床似的,这时那一些碎树叶就是小鱼儿的一片家园,因为上面凝结了关怀和牵挂。家园是什么?正如幸福是什么?人生的意义何在?这些问题一样,不同的人不同的角度会有不同的答案,欢乐英雄里林太平的母亲问郭大路为什么林会甘心呆在那个破烂的地方?郭说因为那里有其他地方找不到的东西:友情和欢乐。在经历了对郭大路燕七二人的考验之后,林母才真的明白为什么这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为什么不愿回家,因此也不再苦苦的逼他回去,因为在那里他已经找到了快乐和共鸣。
不管人生多么艰辛,黑暗多么漫长,黎明的到来终究是挡不住的,正是这种信念激励着古龙笔下的欢乐英雄们以自己的风度和行动在守卫着那片心中的家园。生活纵然坎坷,家园已在望,光明也已在望,希望永存人间。
四、真幻之间
武侠的世界是作者为我们构筑的一片海市蜃楼,是精神世界里的一片世外桃源,是现代社会钢筋混凝土的另一个背影,它虚幻,因为现实的生活中找不到其中的神功秘籍,找不到仗剑载酒的那叶扁舟,它又真实,因为畅游在其中,我们会在不同的角度产生共鸣,不同的人不同的阅历不同的价值观,但是都能从中找到各自的共鸣点,这一点在日益紧张激烈的社会中愈加显得难能可贵。它是我们心灵的一面镜子。
武侠与现实,虚虚实实,谁能说得清楚?爱恨交错,真假难分。元好问曾深情的歌唱:问世间情为何物?郑板桥半真半假的说难得糊涂,到了21世纪依然有歌者唱出糊涂的爱:这就是爱,说也说不清楚!记得当年看红楼,太虚幻境有一幅对联说:假做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脂砚斋评论说此句乃是红楼精髓所在,当时不得其解,洋洋洒洒百万字的红楼巨著,其精髓岂是两句话所能到尽?随着读红楼的次数增加,随着自己知识经历的积累逐渐品味出脂砚斋这句评论的真意,真假有无就像易经中的阴阳天地,看似简单的字句中往往包含着人间的至理,老子说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天下最丑的人是西施。这听起来未免有些危言耸听,不过在2000年后当霍金坐着他的轮椅,用两个指头向人们解释宇宙大爆炸理论的时候,人们不禁惊呼我们生活的地球太阳系银河系乃至宇宙,乃是源于一个无限小的点?这又做何解释?那一点爆炸膨胀产生万物,那一点又是从何而来?想到这里不禁想起老子的“万物生于有,有生与无”与之有不谋而合之处。事情的两面往往是那么的接近,真假,有无,得失,都是那样的贴近,在经意不经意之间就是另一个世界。
那么武侠又为我们构筑了怎样一个亦真亦幻的世界呢?善恶之间的辨析让读者产生了什么样的共鸣呢?峨冠博带的武林权威是否就是公平与正义的化身,声明狼藉的大盗是否就是真的十恶不赦。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世界就会简单的多,关于这点古龙的小说给予我们精彩的回答。风云第一刀中的前面无私的赵正义满口仁义道德,俨然一副武林发言人的面孔,不知让多少江湖人士对其顶礼尊敬,殊不知乃是龙啸云集团的主谋,绝代双娇中众望所归的江南大侠江别鹤竟然就是江枫的书童江琴,侠客行中的石中玉和石破天,狗杂种和长乐帮帮主之间的角色转换又是那样的微妙。世界并不是那样的纯净,需要我们有一双辨别真伪的慧眼,真幻之间一线之隔,最好的朋友可能是你最大的仇敌,最大的仇敌也可能成为最了解你的朋友,惺惺相惜,这本就不足奇怪。德高望重的权威,说不定在冠冕堂皇的外表下演示的是一颗贪婪丑陋的心,吞噬着善良群众对他们的信任,对真伪的辨别又是那样的艰难,所以现代人活的很累。就拿中国而言,十年来,省部级干部纷纷落马,在唏嘘声中人们要问,这些人就是整天要保持先进性要为人民服务的公仆吗?窃珠者贼,窃国者侯,到死谁是大盗,谁是英雄?
五、酒醒何处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酒总是太多的与忧愁为伴,抽刀断水,借酒浇愁,这个名叫乙醇的化学物质是否真能浇灭心中的三千缘愁?李寻欢从关外回来,偌大的一辆大车除了他那件狐裘大衣竟然全是上好佳酿,李是个典型的浪子,有太多的忧愁,他的生活中不能没有酒。与李寻欢的忧愁不同,燕南天仰天畅饮带给我们的是一种爽快地豪气,这是古龙笔下浪子的通性。陆小凤,楚香帅,叶开,郭大路……这些有血有肉的热血汉子无一不是酒中的豪客,就连温文尔雅的花无缺,当燕南天与其对饮时虽然淡淡的说了句:有时也能喝几杯的。当他举起杯来的时候,燕南天才发现这个少年的酒量岂止是几杯?后来在江玉郎罐酒行凶时,花无缺出手又是何等的迅捷,真的饮者不是不能喝,很多的时候是不愿喝而已。和古龙相比金庸笔下的大侠虽然总体酒量要逊了一筹,不过段誉乔峰相识时的对饮,同样的气干云天,荡气回肠。武侠是虚构出来的仗剑载酒的风情,它却又是那样的绮丽,那样的迷人,那样的诗情画意,就连生活中最平常不过的酒到了这个世界里也是充满了信念追求,而变得那样的有性格,武侠源于生活,高于生活,中国四千年的酒文化依然根深蒂固,扎根在一代又一代的心里,世代相传流传到今天。
据说酒是四千年前的大禹所发明,当时大禹为自己的发明庆贺的同时就为之感到隐隐的担忧。从大禹到今天,人类的文明已经走过了几千年,不敢想象没有酒的世界会是怎样的一个世界?从平明百姓到王侯将相到文人墨客,无不与酒有着不解得情缘。李白斗酒诗百篇千百年来传为佳话,阮籍家中大醉六十余日昭示了那个世代名士的风范,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唐玄奘西天取经临行前李世民送到长安城外,赐御酒一杯,捻土相溶,让玄奘“宁恋家乡一唑土,莫爱他乡万两金”,得到高僧虽是出家之人,亦拒绝不掉御兄的盛情,从这里我们感受到的是酒作为一种媒介所传递出来的感动和热情。就在这样一种文化的大背景下,纵然没有古龙笔下渲染得那么夸张,酒自然的成了一种寄托,性情的寄托,友情的寄托,激情的寄托。
真的饮者永远是酒中的醒着,酒不醉人人自醉,酒中的大侠永远是清醒而狂放的,曹操,阮籍,陶渊明,李白,鲁迅,他们是大侠,堪称真的饮者,试问三杯还没下肚就鬼话连篇张牙舞爪算不算饮者,借酒耍赖胡搅蛮缠回家打老婆骂孩子算不算饮者,用鲁迅的话说这是牛饮。一般人认为酒中豪客必定是乔峰那般阔背熊腰,威武雄壮,其实不一定,近代中国就一位风度翩翩的美男子堪称豪客,那就是我们敬爱的周总理。周恩来和毛泽东的气质不同,外表也不一样,一般而言,周总理更有风度,更为儒雅。其实毛主席一生滴酒不沾,而周总理则是海量惊人,南京四大喝之一的许世友桀骜不驯,唯独在西花厅被总理四瓶茅台收拾的心服口服,45年重庆谈判,老蒋的元老们轮番上阵一人三杯茅台,当时周恩来一个人单枪匹马带饮他和毛主席两个人的敬酒,那时何等的气度,不禁又想起花无缺面对燕南天时的那淡淡的一句:有时候也能喝两杯的。
酒成就了一些人的才华,酒葬送了一些人的生命,对耶错耶?不可否认的一个事实是,古往今来酒已经内化为这个社会文化的一部分,割舍不掉也不会割舍。在过去酒成就了李白的百篇诗歌,成就了杜牧秦淮河畔的风流意趣,成就了苏东坡的把酒问月,在今天酒城了我们生活交往的一个必要的媒介,伴随着千家万户,联系着男女老少,你我他。伟大的作者把它带进武侠的世界,带给我们一个个鲜活的形象丰富我们的精神境界。杨柳爱晓风残月,今夜红衰翠减,阁下酒醒何处?
六、爱情童话
爱情是文学的一个永久的话题,从2000年前的“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到曹植的《洛神赋》,再到古诗十九首的浪子思妇,明月高楼,盛唐的李杜不乏爱情的佳作,宋词的温婉活生生就是一种爱情的力量在支撑着词人的才华和热情,元曲中几部代表作均以爱情的线索展开,伟大的红楼梦在揭示封建王朝衰落的同时,带给了我们宝黛的爱情奇迹。到了今天,文艺的形式已经由简单的文字,向声光色各个领域宽广而深远的进行渗透,音乐,电影,绘画,雕刻,而作为当今影响力作为广泛的流行音乐和电影,其中的爱情题材的作品无可争议的占了其中的主流。武侠作为上个世纪下半期出现的新宠自然在这个大潮流大背景下,有着他自己对爱情的诠释和展现。
谈到武侠中的爱情,古龙要显得逊色许多,他笔下的女主人公大多性情偏劣,有人说古龙笔下只有朱七七和苏樱是稍微正常的两个女人,这未免有失偏颇,不过也从一个侧面道出了古龙笔下爱情的单调和极端。李寻欢对林诗音的爱无疑是真挚的,不过他竟然会把自己的心爱的女人当礼物似送给别人,从而酿造了三个人的痛苦,这还算不算是爱情?风四娘与萧十一郎之间游荡于姐弟和恋人之间的特殊情感会另我们感动,然而对于风四娘一个女人来说用青春的赌注去换取那片刻的温情未免显得太残忍,然而她又是那么的心甘情愿。沈浪在朱七七和白飞飞之间不可能不知道两个人对他的痴情,然而他始终未曾明确表态过,古龙安排沈浪选择朱七七,然而又让他在迷醉得状态下与白飞飞发生了关系,以至于在后来的小李飞刀中又创造出一个叫阿飞的剑客,据说阿飞的飞即是白飞飞的飞,而沈浪与白飞飞未尽的情感寄托在和阿飞的身上。可见古龙笔下的爱情总是那么的模糊而迷离,也许这与他本人从小飘零的生世有关,在他对人生进行深刻解读的同时,也显得他笔下爱情的苍白和极端。而金庸带给我们的爱情童话则是那么的温情脉脉,绚烂多姿。郭靖虽然天姿和外貌都不如金庸笔下许多风度翩翩、风流倜傥的大侠相提并论,但是郭靖在面临自己爱情抉择的时候是那样的果断和坚决,当初的金刀驸马不可否认的带有功利和指令的色彩,当郭靖南下遇到冰雪聪颖的黄蓉时,在共同的经历中摩擦出爱情的火花,遇到黄蓉是郭靖的幸运,并不是每个人一生中都会幸运的遇到真爱,然而遇到黄蓉又是郭靖的不幸,因为郭靖要面对华筝的深情,如果没有黄蓉的出现,郭靖会顺理成章安安心心的做他的金刀驸马,也不会有什么波折和涟漪,也许他们的一生就会这样幸福的度过,然而没有如果,人生就是要遇到抉择和艰难,不过面对华筝的盛情和铁木真家族的强大权威时,郭靖没有退缩,他虽然不善言词,却给了华筝明确的回答,这是一种巨大的勇气的心中的真爱在涌出力量。《倚天》中赵敏和周芷若在争取爱人中的明争暗斗纵容艰险,乃至到了出手致对方于死地的程度,然而我们并不很她们,反而觉得这样的性格敢爱敢恨,赢得了读者的共鸣和赞许。张无忌和周芷若大婚之日赵敏只身前去搅场,当时周芷若的九阴白骨爪下手是那么的无情和辛辣。可是我们并不觉得她残忍,这是为什么,因为感动,周芷若用她的行为在感动我们,她是在用生命去爱,用一个女人的全部去争取爱情。
说到这里我们不禁要问,爱情究竟带来的是什么?是动力,是责任,是共鸣,是寻找自己的另一半与之融合,上帝创造了男女两性给与了男女不同的特质,从而摩擦出爱情的火花,演绎着一代又一代的爱情故事。培根说爱让世界转动,爱情像浪花,为平静的湖面带来永久的涟漪,爱情像烈酒,滋润干渴的心田,爱情像小溪,一路流淌不息,有欢歌,有泪水,有聚合,有离散。没有爱,花儿也会枯萎,没有爱,日月显得暗淡。武侠的作者用他们的妙笔为我们构筑了一个美丽的花园,一个成人的童话,在花园中把爱情从生活中提炼出来,赋予她美丽的光环和鲜艳的色泽。没有人敢说这就是生活实在的爱情,但是也没有人敢说这不能令你我感动。当我们高呼现在感情复杂迷离的时候,是否会向这一片花园投一会心的微笑?
剑在手,气贯长虹,何意百炼钢又化为绕指柔情?纵然世事如何变迁,我们每个人的心中永远守候着属于自己的那一片花园,静静地分享其中的花开花落,冬去春来。燕歌莺舞,鸟语花香,迎来每天的旭日东升,那一缕曙色就像情人的眼眸,清澈而宁静,在你我的心田久久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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